程序正义与结果正义哪个重要一些，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哪个重要？

近日，一篇颇为暖心也颇为扎心的文章《对话“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”：来北京找儿子，凌晨打零工补贴家用》广为流传，不仅上了热搜引得万众关注，也引发了诸多质疑的声音。

舆论开始是“一边倒”，因为绝大多数普通人，特别是在疫情之后这两年生活陷入一种较为纠结和困顿的人们，都难免对这位不幸感染病毒，但又在社会中挣扎求生的人代入了自身的影子。

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，“亲戚或余悲、他人亦已歌”实属平常不过。

但在疫情这种全世界每个人都要直面的威胁中，成年人的世界，难免“不如意事常八九”，所以自然对这个不太普通的“打工人”致以了额外的“同情与敬意”。

其实这些“同情与敬意”又何尝不是致以我们自己遇到的困厄的？

但是，舆论“一边倒”也并没有持续多久，很快，在官媒发声之后，山东威海警方的一个正式公告在某种意义上反转了这个事件。

原来，这个“最辛苦的中国人”辛辛苦苦在外打工寻子的对象，早已不在人世。

而且这个经过DNA检验确认的结果，在他报警寻子后不过数周就已经得到了，只是他和妻子不愿接受而已。

这其实就带来了一个颇为值得思考的问题，那就是情感上无法接受的正义，还是不是正义？

进而围绕他在寻求正义过程中遇到的诸多挫折和困难，不禁又让人思考，这种程序上存在瑕疵的正义，还是不是正义？

有思必有得，那就努力思考，提供一个个人的视角吧。

首先要统一一个认知基础，那就是要能够接受官方公告的真实性。

确实，不可否认有些地方、有些部门、有些企业因为某种主观客观的原因，发布过一些不实的错误的信息，但是如果一开始就对任何官方立场发布的信息都表示怀疑，那么任何讨论都没有意义了。

毕竟，人是无法说服一个怀疑一切的“怀疑论者”的。

因为你说某某的报告怎么说，“怀疑论者”会说“这报告是假的骗人的”；

你说证据都有什么，“怀疑论者”会说“证据也是某某机构编造的”；

你说某某专家都怎么说，他会说“某某专家水平很低，都是收了钱乱说的”。总之，就永远没有尽头，争论永远不会有结论。

跳出怀疑论的逻辑，并且回到这次的事件本身的细节，威海警方的公告中的一句话，堪称定海神针般的一锤定音。那就是“现遗体存放于当地殡仪馆未火化。”

这句话十分重要，因为对于公告来说，不管发布者再权威，任何一个不管是出于公义、还是别有用心的人，还是可以去质疑这个公告的真实性，进而脑补出一大套“阴谋论”，甚至挑起一些舆论纷争、带波“节奏”。

但是“遗体”这个物证，却是经得起任何层面考验的。无论谁有任何质疑的话，都可以来检验，看我们说的是不是真实的。

恰如那句因为很多电视剧集而广为人知的话：“尸体不会说谎”。

现代法医学的科技水平，虽然还不至于说达到多么尖端高深，但已经足够成体系成系统，有着极强的证明力，能够推论出相当程度的事实。

而且，从常理出发，即使真如某些人认为的，是有坏人要“隐瞒真相”，但是坏人也不傻，是不会愿意主动摆出一个很容易查证的巨大物证，来堵住自己“谎言”的后路的。

其实有点特别的是，我们经常见到的新闻事件中，官方公告有理有据的不少，但有如此坚实的客观证据的时候其实不算太多。

所以才说，有了这个公告，事件一下子就有了“反转”。

因为“遗体”的存在，就已经证明了最为核心的一个问题，也就是这个“最辛苦的中国人”辛辛苦苦打工追寻的所谓“真相”，不过是他自己安慰自己，或者更直白一点，自己欺骗自己的一个“假象”罢了。

他的儿子已经不在人世，并且当地警方并没有“不作为”，面对一个19岁的成年人的“失踪事件”，还是做了该做的工作，并且已经给了这对夫妻一个虽然有点残酷但确实科学的结论。

进一步，从细节来看，也颇有不少值得琢磨的地方。

例如，在《对话》一文中提到的，该人控诉当地警方几个月不立案、不调查，而且中间态度颇为恶劣，让人颇感愤怒。

但是公告中也说明了，其家属报案是8月12日，而8月26日警方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儿子的尸体，并且通过鉴定复核等给了他们夫妻俩一个结论。

当然，这个结论的得出，以及鉴定结果经上级部门复核是需要时间的，而且这几个月的时间，对于正常生活的普通人来说，自然算不得什么，但对于失去孩子的一对父母来说，确实是足够让人方寸大乱，度日如年的。

所以从当事双方的视角去看，虽然存在一定的矛盾点，但总归是都在情理之中。

父母“丢”了儿子，怎么可能不着急，不上火，所以只要没有看到警方如电影电视剧中立刻风风火火、大张旗鼓地展开寻人行动，就自然觉得他们是在消极怠慢，想必情绪、态度是不会好的。这情有可原。

但是站在警方的角度去看，以及普通人的角度去看，19岁已经是不仅仅是一个孩子了，而是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独立承担能力的成年人。

一个成年人的“失踪”，在当前相对很安全的社会环境下，其实为了“逃离”家庭、“逃避”父母的可能性还是更大一些，“失踪”大概率是自主的行为。

不信可以参考那些在大城市打拼，一听到回家感觉压力倍增的不少年轻人。

而面对一个成年人的“失踪”事件，只要没有明显地受到外来侵害的迹象，不管是自己出门旅行散心、外出异地打工，甚至被“骗”去传销，总之，是没有多大安全风险的。

所以，警方以普通的“失踪”案件的标准去处理这件事，其实也是情理之内，规则之中。不存在多大的问题。

再比如，这位父亲在访谈中埋怨警方不给定位手机信号，这其实更加没有错。

还是那个原因，他的儿子已经是个成年人，宪法赋予他的公民权利中，就包括有隐私权。和我们每个公民一样，他的个人信息是受到国家公权力的保护的。

公安部门确实有进行定位手机的能力，但这属于技术侦查的手段，除非案件侦查工作确有需要，并且经相当级别的领导批准，才能进行这种技术手段，并且还有诸多监督监管措施的约束。这都是法律法规的明文规定。

即使你亲如父母，也不能直接去定位自己成年孩子的手机信号的。

因为从法律角度去看，父母和成年子女都是有独立民事行为能力的人，要独立承担民事责任，享有民事权利。

所以，当地警方拒绝定位手机，其实是十分合法合理的决定。因为这其实是对公众权利的一种维护，是一个底线。

试想，如果有人（即使是公安部门）可以不受控制的随时定位你的位置，那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困扰。

即使是父母，他们随时掌握着你的位置，恐怕也不是能够接受的吧。

这次是父母要看孩子的手机信号，下次或许就是开房记录，再下次或许就是手机通话记录等等，如此以往，会是何种景象？恐怕让人不寒而栗吧。

回过来，这个事件中唯一的问题，其实只是他们夫妻选择了不接受这个结果而已。

并且，他们不仅仅是情感上的不接受，而且是行动上的不接受。

但是，不接受，就能成为否定事实的依据吗？

恐怕不能，因为毕竟“事实胜于雄辩”，他们可以否定警方的态度，否定警方的行动力、执行力，甚至怀疑其中的某个人或某些人在“害”他们，但是他们无法否定自己的DNA和遗体存在关系这一个事实。

而这一个事实，却也能证明很多东西。

从目前公告来看，这个19岁的“孩子”遇到的可能只是一场意外，因为警方调查没有发现“有犯罪事实存在”。

最后，回到核心的问题，无法接受的正义，还是不是正义呢？程序上存在瑕疵的正义，还是不是正义？

如果站在不同的立场上，肯定结论是不同的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。

事件中，从这对父母的角度去看，孩子丢了，最好的结果，是给安安全全地找回来，一家团聚，这才是最好的结果。

其次好的结果，自然是知道孩子身处何方，哪怕孩子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抛下父母、远走他乡，但这对于父母来说，也算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。毕竟，考虑到孩子已经发生意外的可能，是正常人都会有但也不愿想的正常思维。

或许，某种意义上，这个“期盼”也是这个父亲不断施压、要求定位儿子的手机，甚至在得到了DNA鉴定结果后还要不断在外辛苦打工“寻子”的真实追求，可能不是“求结果”，而是“求心安”而已。

除此之外，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，能算是什么结果呢？而且过程中，还遇到了诸多的冷漠、推诿、甚至刁难，这种程序上的问题，更加不能说是正义的体现吧！

在他们看来，这自然不是正义。

但是，在警方的角度来说，即使确实可能存在一定的不够“微笑服务”，或许也真的有过不耐烦或推脱责任的现象，这确实是程序上的瑕疵问题，但面对一个确实风险程度没有那么高的成年人“失踪”事件，他们真的履行了职责，他们也查到了，确认了最终的事实。

虽然事实有点残酷，但对于警方来说，它考虑的首位，是真相本身，而并不是当事人的情绪体验。

他们查清了事实，并且告知了当事人，这虽然可能得不到满分，但其实已经足够。

在他们看来，这个结果就已经是正义的体现。

其实这个问题就是结果正义和程序正义的问题。

在我个人看来，无限的追求程序正义是不可取的。

什么是结果正义？这对父母来寻找儿子，最终儿子确实“找到”了。他们的诉求，得到了一个确定的、科学加持的结果，这应该就是结果的正义。

什么是程序正义？这其实就难以把握了，因为主观感受不同，实际情况也不同。

本次事件中，什么样的程序，才算是完全的正义的程序？根本没有定论。难道是立案登记吗？立案了就是程序正义了？上午9点“孩子失踪”，到下午18时才9个小时，一个成年人9个小时联系不上，其实很正常和普遍，但是这位母亲就要报案，她的心情可以理解，但要求警方也得像一位母亲一样立刻高度重视，立刻作为失踪甚至刑事案件立案，那岂不是有点不合道理了？

或者是派出多少人去寻找孩子？那派多少人才算程序正义？一个人？还是一万人？

再或者是定位手机？警方无条件配合父母定位了才算程序正义吗？这次是个成年人，下次如果是开房记录、通话记录甚至消费记录等等？是不是也得配合？

上文也讨论过，焦急寻子的父母，可能看到警方不配合自己去定位孩子的手机，他就认为这不是正当的程序；他们看到警方没有大张旗鼓组织上四里八乡进行寻人活动，心理自然就认为警方不主动作为，也认为这不是正当的程序。

程序层面不可能有一个绝对的正义标准。

但是，的确，因为没有“正义”的程序，很多正义的结果也没得到认可和尊重。

试想，或许当地各级警方在处理这个事件中，能够多一些温度，少些冷冰冰的话语，及时响应，耐心接待，得到这对父母的认可和配合，或许在最关键的问题上，他们就能够接受残酷的现实，而避免诸多之后的问题了。

火fire

是的，这个事件中，那句关键的“现遗体存放于当地殡仪馆未火化。”背后还隐藏着很多信息。

我国有明确的法律规定，没有“刑事犯罪”、死亡原因界定清晰的尸体，应该在三日内火化。

而且，殡仪馆和尸体亲属是“民事合同”关系。一旦存储期到期，殡仪馆可以催收费用，对于逾期冷藏的尸体，殡仪馆应该依法火化。

请注意，这里用的词汇是“应该”，也就是说，不是可以选择做或不做，而是必须要这么做才对。

也就是说，当地的殡仪馆早在一年半前就可以向这对父母催要“尸体冷藏”的费用，如果还是收不到钱，按照“逾期尸体处理规则”，殡仪馆可以依法火化。但是“现遗体存放于当地殡仪馆未火化”，这已然是违规了。

站在旁观者的角度，猛一看，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。

但是，如果知道殡仪馆停尸费十分昂贵的话，或许就会有不同的理解了。

根据互联网可查的案例，一般殡仪馆的收费在每月一万两千元左右，而且存放时间长达一年半，会产生多次严重逾期，越到后面，收费越贵。据一些网友预估，如果从2020年8月存放到今年1月，总费用超过20万元。

这个费用，原则上是要让这个明显经济收入很有限的困难家庭承担的，即使他们不接受这个结果也不行。

但这笔钱如果这对夫妇就是不承担，故意逃避的话，那其实就等同于由当地的财政来承担了。

要知道一个地方的财政资金，那可是公共资源。

当然，有人会说，这又算什么呢？也就是几十万块钱而已，与社会的公平正义相比，不值一提。况且这家人也挺困难，我们体谅一下不好吗？

但是同样的，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事件，就因为两个人的不接受科学的调查结论，就导致了公共资源的巨大浪费，这对于当地的纳税人来说，公平吗？恐怕也不见得吧。

再进一步，如果以后全国每个地方的人，遇到此类事件，都不愿接受官方的结论，都要借着媒体等力量，去给官方施加压力，进而得到自己或者虚幻、或者现实的诉求，那么将会有多少公共资源被浪费掉。那对于我们每个人，每个依法纳税的、每个遵纪守法的公民，公平吗？恐怕不见得吧。

对于一个个例，浪费确实可以忽略不计，但如果考虑到示范效应，那就值得警惕了。毕竟曾经的因为南京“彭宇案”，敢于扶老人的人就少多了，不少人面对老人摔倒，第一反应已经不是去救援，而是要做好个人防护，掏出手机拍摄证据自保了。

对于这个事件，我们其实已经从这个公告中看到了结果的正义，虽然可能过程存在瑕疵，但仍然是可以接受的程度。

结果的正义虽然可能没有温度，但那也是正义。

看似正义的程序，如果无条件去追取，也有可能会带来更大层面的“不正义”。

这对夫妇，作为一对孩子的父母，我共情他们失去了孩子的悲苦，但也感慨他们的不理智，以及因此导致的自己家庭的经济负担和精神负担，以及潜在的公共资源的浪费。

虽然我没有居高临下的资格，但真的，或许可怜之人，真的必有可叹之处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