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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 光 下

□陈建华

夜,很深了,天幕蓝莹莹的,将一轮椭圆的月亮,衬得如水洗般格外地明亮。皎洁的月光,十分轻柔地漫泻于熟睡的山村,那房屋、那树林、那土坡、那汩汩作响的山溪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在这恬静幽美的月辉中,变得朦胧,变得飘逸。山村中央的一间小木屋,亮着一点黄浊的煤油灯光,在这朦朦胧胧的夜色里,显得十分地孤寂而梦幻……

突然,小木屋的木门“吱呀”一声,轻轻打开了。一个男人扛着大包跨了出来。他在屋檐下停住,抬头一望,不无兴奋地叫道:“嗬,月光好亮,正好赶路……”

屋里的灯灭了,一个女人闪身出来,站在男人跟前,她也抬头望了望幽蓝的夜空,轻轻说:“明天又是个好晴天,可惜……”

“可惜什么?”男人拉了女人一把,“走吧,家里的事你尽管放心。你的任务是给我好好念书,把本事学好。”

“这一去一年半哩,你真舍得我去?”

“舍得。”

“不会想我?”

“不……”男人的声音软了,他掉过目光,深情地望着面前伴他一起奋斗、给了他太多理解与信赖的女人,嗓音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:“不想是假的。这些年,要不是你……”

女人真不敢让男人再说下去。那些风风雨雨掺和着酸甜苦辣的过去,现在再说出来,她还有勇气离开身边的男人?像是一根刺扎进肉里,她的心抖了一下,不由伸手朝男人宽大的背脊轻轻拍了一掌,疼爱地打断了男人的话:“老说过去过去,没什么意思,快走,小心赶不上火车。”

男人孩子似地“嘿嘿”乐了。他拱了拱肩上的大包,将胸脯一挺,迈开了大步。女人一步步紧跟在后面。

泛着青光的石板路,默默地把他们驮离了山村,驮向山外的世界。山溪却不会沉默,依然舒缓有致,哗哗地流淌,像是一位睿智的老人,在用心弹奏生命的畅想。但男人和女人都知道,就在脚 下浅浅的河床里,承载了多少沉重而难忘的记忆?

男人是地地道道的山里人的子孙。只是那年山里闹大旱,连树叶都差不多啃光了,男人的娘跑到山外要了一年饭,回来就生下了男人。山里的人愤怒了,那目光里全是利剑。

“杂毛!”

“野种!”

耻辱和冷眼,压下了男人并不愚蠢的头。他成了山里懦弱的绵羊。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,男人的爹终于把他要去了。许是表示最为深沉的忏悔,竟是传给他一手编藤器的绝活。老人走的那天,老人颤颤巍巍地拉住了男人的手,两只无神的眼里,居然涌出许多滚烫的泪:“娃,家穷,过去的事,怪不得你娘,更不能怪你……”

男人悲痛万分,扑到老人身上哭得死去活来。山里上了年岁的老人们大受感动:“这娃,看哭得多紧,一准是他生的……”

是他生得又怎么样?穷,依然是穷!那是一个月光惨淡的寒夜,男人依然穿着千纳万补的单衣,捧着沉重的脑袋,目光呆滞地望着半山腰新添的坟茔,任凭绝望一点一点钻入心头。脚下溪水依然潺潺,伴和着无情而冰冷的夜风。不知何时,她来了,悄悄站到了男人身后:“想寻死啊?这溪水浅,连脑袋都浸不没呢!要不要试试?”

接着,轻轻一声“扑哧”,银铃一样跳进了溪水。男人惊了一大跳,回头一望,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比月亮还清澈的眼睛。好多温暖的柔情哦,男人心里一热,低下了头:“我太穷了,没勇气……”

女人蹲下来,暖和的身子靠紧了男人:“你爹不是教给了你编藤器?山里藤多……”

“我……没本钱……”

“尿憋不死活人!”说着,女人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票子:“这是2000,算我投资入股。明天就去城里把该用的东西买回来!”

原来,女人没有考上大学,爹娘将全家省吃俭用的钱取出来,让她买台缝纫机做个裁缝,将来也好有个生活依靠。男人哆嗦着,慢慢伸出了双手……

就在这一瞬间,男人闭塞的心胸一下炸裂,那张阴沉而僵死的脸在月光下焕发了别一样的生机,裸现了男人的坚毅和果敢。他新生了,以大山一样的博大胸怀,向他露着獠牙的命运勇敢地喊出了“不”!但他没接受女人的馈赠,而是找了三姑六婆七姨八叔东挪西借,在闭塞的小山村开起了藤器店。一年过去,他有了积蓄;二年过去,他热热闹闹迎娶了女人;三年过去,三姑的外甥、六婆的满崽、七舅的大妹、八叔的小姨,统统挤进了男人的藤器店。

“娃,借的那钱,就别还了,算入了股吧。”

一样的笑脸,一样的话语,一样的心肠,都是一样的笑话!那些钱,早都还清,还一个子儿没拉,纷纷长了高利。都是亲戚,男人不愿挑破。女人知道,男人的胸怀像大山一样厚实,容得下这些轻薄的龌龊。可他容不了那些“兄弟姐妹”的不安分。私卖藤器的,往家里搬半成品的,给亲戚朋友送竹子藤条的……一条条蛀虫,贪婪地啃咬着这刚刚新生的个体企业。男人愤怒,急得整夜整夜睡不着,嘴上起了火泡,可他一筹莫展,拿不出一点办法。终于,他控制不住,举起锄头,砸碎了上万元的成品。然后,他疯狂地跑到山溪边,举起双手一阵狂喊。那泪,如雨水般直落,想止也止不住。

山溪流得依然欢畅。月亮爬上来了,月光依然清朗。

半夜里,女人打着火把寻找来了。

“至于吗?”女人从胸口摸出还捂得滚热的红薯,笑着:“还不就是点藤器,亏了点,我们也不会断了活路。”

“你说得轻巧,”男人跺响了脚:“长此下去,我们还怎么发展?”

“那你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呀!”女人依然笑着:“尿还能憋死活人?”

一震,一楞,他无语了。多熟悉的语境,多深沉的感情,和三年前一样,女人一点没变,依然是那么善良,依然是那么豁达。女人笑着拉男人坐下。看着清朗的明月,听着潺潺的溪流,女人提了个建议,让他去山外请个能人。

男人觉得这主意不错,第二天就出了山。

然而,男人失望了。他出去十回,九回都怏怏而归,只有一回,他领回一个瘦精瘦精的汉子。汉子到处走走看看,末了说:“伙计,你手艺不错,跟我出山吧,两年之内,保你富起来!这儿穷山恶水,连路都没条好的,想发财,难呐!”

男人勃然大怒,连声大吼:“滚,给我滚!”

男人再一次伤心欲绝……

夜,好长啊。脚 下的石板路,将他们带离了高高的山岭。月光倒是毫不疲倦,守夜灯似的,映照着被山里人踩得光光滑滑的石板。那山村,已经远远地隐在大山后面,看不见踪影了。爬到半山坡上,扛着大包的男人依然劲头十足,而女人却气喘吁吁了。

“来,拉着我的手。”男人疼爱地伸出宽大的手掌,女人拉着了,身子软软靠上了男人强壮的臂膀。

女人长长吐了口气:“这路,也实在太难走了。”

“是啊,也亏了这大山里的祖祖辈辈。”男人若有所思,抬头看了一眼黑蒙蒙的山顶,也长长吐了口气:“不过,我想这不要太久,等我真正有了能力,我就要在这大山深处修一条公路,让乡亲们出门也能坐上汽车!”

男人的眼睛闪闪发亮,像极了月亮旁边的星星。

女人微笑着没出声,她在心里感慨,这才是她倾心的男人!

男人浅浅一笑:“一路上,你都没说话,在想什么呢?”

想什么?要想的太多太多。她想,她走了之后,男人又该饥一顿饱一顿没个准了;她在想,那些靠着男人的手艺,生活开始过得滋润的三亲六戚,目光为什么这么短浅……人心啊,为什么如此复杂?是格局太小,还是人性使然?她无法理解,但她理解她的男人!

在那一段没有请到人的日子,男人再没有过笑脸。常常,他独自一人,在山溪边的石板路上,顶着白生生的月光走过来走过去,偶尔抬起头望着悬在头顶上的月亮,发出一声声裂人心肺的叹息。一天晚上,月亮很圆很亮,将寂静的小山村照得很美,仿佛一个让人不敢大声的梦。他们相依相偎,痴痴地坐在溪边。溪水泛着碎银般的波光。

男人突然说 :“新房,我不盖了。”

女人大吃一惊。她诧异地紧盯着男人:

“不是都说好了……你肯定在骗我。”

“我不骗你,真的,我想送你上大学,学管理……”

女人胸膛里像蹿进一只小兔。她呼吸急促了,眼睛一眨不眨,紧盯着男人那沐浴着月光显得从容坚定的脸庞。突然,她身子一歪,倒进了男人滚烫的胸膛……

终于到山顶了。这是一块平平展展的草地,像一块打谷场。草地正中,裸露着一块可供躺卧的大青石。大青石是祖辈们不知从哪儿弄来,供出山进山的人歇脚的。“我们歇会儿吧。”男人放下肩上的大包,拉着女人在石板上坐了下来。

透过清澈的泪帘,女人望着男人乌亮的眼睛,有许多话挤上了喉咙。嘴唇抖动了许久,终于艰难地吐出了一句:

“我不会让你失望的……”

“就要你这句话!”男人激动不已的点点头,把大包又扛上了肩,“放心去吧,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,走吧。”

俩人相视一笑,又上了路。这回走的下坡路,脚步显得轻松多了。已经开始西斜的月亮,依然发出清亮亮的光辉,照得山脚下的铁路都隐约可见。远处,一列火车亮着明亮的车灯,轰隆隆地驶了过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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